从前，从前有一个人……

后来呢？

后来……后来他还是一个人……

——前面的一句话

回到上海，我的鼻子显然很高兴。它终于摆脱了北方干燥的空气，摆脱了一个月的不舒服的状态。而我显然很不高兴，近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比从前更加愤青，更加喜欢抱怨社会。古人的两句话一直萦绕在心头，一句是父母在不远游，另一句不说也罢。我一再有等毕业就回家的冲动。可很显然——这也只能停留在冲动的阶段而已。

心情低落的时候，就容易得罪人，容易做很多愚蠢的决定；一个人郁闷的时候总想找个人说说，可说说又能怎样呢？安慰无济于事，某很早就从无数次安慰别人那里得到了对安慰的免疫力；更糟糕的是以自己的郁闷感染他人——能被感染的都是关心你的家伙。至于不关心你的家伙，多半像那句笑话——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？不妨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……所以一般我心情不好的时候，就主动消失。有时候消失不及，某的文艺男的范儿偶然发作，也会伤及无辜。而作为一个敏感的文艺男，这个会让某更加郁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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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到了上海以后，经常有人问：你家是哪儿的？某的回答一般是：我是山西人。这种句式上的转变有时会令一些人反应不过来，某就重复一次：我是山西人。

这两个句式其实是有差别的……某是在偷偷强调这种差别，没错。

如果说，我老家是山西的，或者诸如此类，则某就被分割成两段：一段是山西，一段是上海。但事实是，某是山西人。随着在外面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，某就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。刚在外面上学的头两年，开始回家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陌生感。后来慢慢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两种模式，要不停的在这两种模式间切换——而到了现在，我越来越明白，我的历史和我的根永远在那个地方。北方农民在面对生活的苦难的时候无言的沉默，和他们同样默默无言的善良一起，像一头拉磨的驴子。我的心里永远见得到这头驴子的影子。

但我已经做不回那头驴子了。或者说，我也没法子甘心去做那样一头驴子了。我仿佛是一只披了马皮的驴子，昂扬状活在马场里，但心里怯懦的那头驴子，不停在张望家乡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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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，所谓思乡的主题，固然古人有更深的痛楚和描绘。再放宽一层来看，我们都是被流放到这个荒原的罪犯，在流放地的旅行又哪里谈得上故乡的说法。但以爱作为这样一份牵绊，则不能不说这是我们重返故乡的唯一希望。以这样的苦痛结尾，我们重温偶像的句子，以爱撕裂创造以供撕裂的人心，便完成造物的目的。

又重新看回刻舟求剑的故事。我常常想，如果那船舷上的刻痕原本就是宝剑滑落水中而留下的，我们只是借着刻痕缅怀，甚至以错觉安慰自己。这就是为啥这个成语叫做刻舟求剑，而不是刻舟求宝，或者刻舟求金的原因罢。

以水流喻时间和人生，算不得新鲜的比喻。但就好像以光彩喻美人一般，足以经典到不朽的地步。毕淑敏仍在女心理师这小说里打这样的比喻：你不要和命运对着干,命运是残酷和强大的。但你可以顺着命运大致的方向漂流。就像艄公坐着羊皮筏子，顺着河道的主流，斜着向前。你会发现自己还有一点小小 的力量，可以用手左右船头的方向，偏偏自己的脖子，决定是看河左岸还河右岸。你只有那么一点空间和余地，你要锻炼你的手，这样在有可能划水的时候，才会有 一点力量。你要锻炼你的眼力，这样在看风景的时候，才能远一点……这比喻虽失之鲜活，却仍然借着精确击中了人心。

从此，他一个人过着一个人的生活……

——后面的一句话